近日，國家稅務總局明確，納稅人發生碳排放權交易、核證自愿減排量交易，應按銷售“無形資產—其他權益性無形資產—配額”計算繳納增值稅，適用6%稅率。

其中，有幾個關鍵信息需要注意。一是碳排放權、CCER等核證自愿減排量的屬性被明確為“無形資產”，這直接決定了碳交易適用的稅種，結束了我國法學界對此的長期爭論；二是明確稅種為“增值稅”；三是6%的稅率。

受這一規定影響的企業、項目業主數量龐大，除了目前已經納入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以下簡稱全國碳市場）的兩千余家重點排放單位、納入地方試點碳市場的重點排放單位、參與核證減排量交易的項目相關方外，還有即將納入全國碳市場的鋼鐵、水泥、電解鋁等行業的重點排放單位。

業內人士告訴記者，這一規定有助于推動全國碳市場和自愿減排交易市場的規范發展，為我國碳市場的稅收征管提供明確依據。

對簿公堂只因對CCER屬性有爭議

碳排放權、CCER等被明確為“無形資產”為什么重要？從我國首例CCER交易涉稅案說起。

2024年的某日，青海某化工有限公司一紙訴狀將被告某環保科技公司、被告某低碳科技公司、第三人北京綠色交易所有限公司告上了法庭。起因是原告通過北京綠色交易所有限公司交易平臺分別向某環保科技公司、某低碳科技公司購買了453萬余元、19.5萬余元的CCER，要求對方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時遭到拒絕。

對方拒絕的理由是在交易平臺以及交易各方并未約定開票義務和交易價格是否含稅的情況下，兩被告不負有開票的義務，且CCER的性質與金融資產相似。根據增值稅相關法律法規，參照金融資產交易管理相關規定，不應開具增值稅發票。

北大國發院宏觀與綠色金融實驗室高級研究專員吳明華告訴記者：“過去，碳排放權、核證自愿減排量的資產屬性是存貨、無形資產還是金融資產，法律人士圍繞這方面有過不少爭論。在此次國家稅務總局明確之前，這一問題一直沒有明文規定，實操中有多種說法，不同的屬性認定導致不同的稅務處理方式。目前，歐盟層面也沒有具體規定，但歐盟成員國有不同的規定，有的將碳排放配額認定為存貨，有的認定為無形資產。”

那么，無形資產、存貨、金融資產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屬性認定對碳交易會帶來什么影響？

簡而言之，?存貨對應的是“物”，包括產品、商品、材料等?。原材料、商品等通常適用17%的增值稅稅率。農產品、圖書、報紙等的稅率可能為11%。此外，對于出口貨物或跨境銷售服務，在符合一定條件下，稅率可能為零。

無形資產指不具實物形態但能帶來經濟利益的資產，包括技術、商標、著作權、商譽、自然資源使用權和其他權益性無形資產。其他權益性無形資產包括基礎設施資產經營權、公共事業特許權、配額、經營權等。

金融資產是實物資產的對稱。股票就是一種典型的金融資產。股票交易時無需繳納增值稅，賣出時須繳納1%的印花稅。

前述案件中，原告代理律師不認同被告的說法，認為CCER的性質不應為“金融資產”，而應為“無形資產”。理由在于，CCER是建立在大氣環境容量理論上的，權利內容是環境資源的占有、使用和收益，取得方式是在國家總量控制的基礎上，由政府按照法定程序進行進行量化核證后取得的。基于權利內容和權利取得方式來看，CCER是具有物權性質的權益。 根據《碳排放權交易有關會計處理暫行規定》，重點排放單位通過購入方式取得的碳排放配額，應當在購買目將取得的碳排放配額確認為碳排放權資產，設置并記入“碳排放權資產”科目。

根據國務院發布的《碳排放權交易管理暫行條例》，碳排放權交易產品包括碳排放配額和經國務院批準的其他現貨交易產品。

此外，原告代理律師認為，原告作為全國溫室氣體重點排放單位，購買CCER的目的是用于碳配額清繳履約，履約后亦不能再對該CCER進行交易，所以CCER不屬于金融產品。

近日，國家稅務總局也明確了碳排放權、核證自愿減排量作為“無形資產”的屬性。

從紛爭走向統一

吳明華介紹，我國的碳交易大部分為大宗協議交易。在國家稅務總局明確稅收執行口徑之前，就全國碳市場而言，如果是集團內部交易，雙方自行商議如何處理即可。如果是集團外交易，簽訂大宗協議交易合同時就需要明確開票事宜。如果是掛牌交易，需要通過交易號明確交易對手方是誰，再與其討論開票事宜。

她認為，這樣做一是增加了交易的不確定性，使企業感到“模糊”，很多時候不知道如何操作。二是增加了交易的繁瑣程度。為避免產生糾紛，每筆交易都需要事先商定好相關事宜。在全國首例核證自愿減排量交易涉稅案中，交易雙方對簿公堂，就是因為沒有事前協商。三是導致各地政策不統一，地方試點碳市場有不同的規定。國家層面予以明確，填補了相關規定的空白，可以減少不確定性，簡化相應的程序，使企業避免相關稅務風險，同時規范了市場交易行為，有助于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

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專家告訴記者：“國家稅務總局明確執行口徑，堵住了中間商的漏稅行為，明確資產屬性也方便記賬。對企業而言，這并不會增加太大的負擔。如北京試點碳市場2024年就已經按這個稅種和稅率執行了。在進項抵扣方面，企業購買碳排放配額或者核證自愿減排量并取得合法有效增值稅專用發票的，其進項稅額可以抵扣，從而降低應納稅額。”

未來碳排放相關交易還可能涉及哪些稅種？吳明華介紹，伴隨著全國碳市場和自愿減排交易市場的發展，以后可能會產生交易費用、印花稅等。另外，目前的碳排放配額是免費發放的，如果以后采取有償發放和免費發放相結合的形式，伴隨交易活躍程度的提升，排放單位的資本利得部分要交企業所得稅。當然，是否征收及如何征收都要看未來的具體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