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多運營中心類似，一個頗為顯眼的控制大屏和幾排交易員座椅，從外觀上構成了山東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的運營中心。運營中心位于東方電子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方電子”）產業園區內，酷暑的炎熱擋不住各地前來參觀考察的熱情。

   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由東方電子承建并運營。2023年8月運營中心建設完成，同步完成虛擬電廠智慧管控平臺開發部署和互聯網上線。2023年11月，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實現與國網煙臺供電公司和國網山東省電力公司互聯互通，正式投入運行。2024年2月6日，煙臺市政府組織召開國內首個城市級數字化虛擬電廠發布會，引發行業廣泛關注。

   “東方電子通過這幾年踏踏實實地努力，把幾十個虛擬電廠項目做好、做實。2025年，136號文的東風，給我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全國各地考察團絡繹不絕，或來學習經驗，或來尋求合作?！睎|方電子綜合能源業務部總經理董文杰介紹時，自豪感溢于言表。

每天常態化參與現貨市場

   “虛擬電廠是助力新型電力系統建設和國家‘雙碳’戰略實施最具市場化的重要路徑?！睎|方電子集團董事長方正基認為，“東方電子無論是虛擬電廠建設運營方面還是核心技術掌握，均處于國內第一方陣?！?/span>

   虛擬電廠火了離不開政策支持，方正基表示，尤其是今年陸續出臺系列相關政策：2月9日，新能源全量入市的136號文發布，虛擬電廠可以作為新能源全量進入現貨市場的抓手，將新能源場站聚合起來，共同參與、協同報價；3月25日，虛擬電廠專項政策357號文發布，明確提出虛擬電廠作為聚合側的新興主體，參與電力系統的優化和電力市場交易；4月28日，國家電網發布《國家電網有限公司關于支持和服務虛擬電廠建設發展的意見》，明確提出支持虛擬電廠常態化的運營建設。而山東支持政策出臺較早，2024年4月18日，《山東電力市場規則（試行）》發布，明確了虛擬電廠的交易模式和計量結算方式，為虛擬電廠具體落地提供了指引。

   2024年6月，山東電力現貨市場轉入正式運行，當時山東首批入市8家虛擬電廠，其中3家由東方電子承建。

   對于電力市場來說，虛擬電廠定位跟售電公司較為相似。虛擬電廠建設要求運營商具有售電資質，聚合代理零售用戶以及未直接參與市場交易的用戶，通過現貨交易或者其他交易方式共同參與電力市場。

   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建設，除運營中心外，還包括虛擬電廠智慧管控平臺、可調負荷資源池，以及與電網和電力交易中心互聯互通等。在可調負荷資源池建設方面，計劃總規模50萬千瓦，目前已經累計接入39萬千瓦資源。“50萬千瓦對應的是煙臺市峰值負荷的5%，也就是可以將煙臺市能源調節能力提升5%?！眹W煙臺供電公司營銷部相關負責人表示。

   目前，接入的可調資源包括煙臺市360多家用戶，資源類型包括光伏、儲能、充電樁、中央空調、通信基站、海水淡化、電采暖等12種。

   2023年11月，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實現與電網互聯互通，正式進入電力現貨市場。董文杰認為，與電網打通才是真正投運，因為虛擬電廠是為電網調度服務的。

   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每天常態化參與山東電力現貨市場運營。根據山東電力交易中心發布的月清結算結果，虛擬電廠3月收益8萬元；隨著可調資源的不斷接入，6月收益達15萬元。目前虛擬電廠正在申報第三批可調資源接入，接入完成后月收益預計接近20萬元。

   被問及這些收益與用戶如何分配時，董文杰表示：“按照分成協議，其中大約6成分給用戶，這部分收益直接從用戶電費單中扣減?！?/span>

   煙臺市公交集團接入虛擬電廠后，一年收益近百萬元?！霸囅胍幌?，100萬元得賣多少車票。”董文杰笑稱。

   煙臺市公交集團負責人表示：“虛擬電廠給我們帶來實在的收益，讓我們成了關注焦點，很多其他地市的公交集團都來學習經驗?！?/span>

   那么，虛擬電廠參與電力現貨市場情況具體如何？董文杰點開虛擬電廠智慧管控平臺進行了展示。

   智慧管控平臺顯示，在山東，虛擬電廠接入資源分為兩個機組：1號機組是發電側機組，主要為分布式光伏；2號機組是負荷側機組，即用電設備，包括空調、工商業負荷、充電樁等，目前以2號機組參與現貨市場的調節量市場為主。

   針對1號機組參與較少的問題，董文杰解釋，因為存量的分布式光伏仍選擇固定上網，單價0.4元/千瓦時左右，如果參與虛擬電廠，就要被動接受電力現貨市場價格，而現貨市場價格較低，因此業主暫不愿參與。但是136號文規定，未來增量的新能源場站都要進入電力現貨市場，那么未來虛擬電廠的接入資源空間會越來越大?！皢蝹€場站市場競價能力不如虛擬電廠聚合起來的競價能力強，這也是虛擬電廠的優勢之一。”董文杰補充道。

   目前，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累計參與現貨市場的調節電量為521萬千瓦時，累計收益達113萬元，平均調節價格0.2元/千瓦時。

最大工作量在于資源池建設

   談及東方電子建設虛擬電廠的經驗和優勢時，方正基坦言：“虛擬電廠絕不是單純做個平臺，盡管東方電子在平臺建設上最具優勢。我們的虛擬電廠智慧管控平臺是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核心產品，其他核心產品還包括硬件智能終端，但我們的能力遠不止于此，從可調資源的摸排勘探、實施改造，到與電網的接入，再到后期的持續運維運營，考驗的是全產業鏈的集成建設能力?！?/span>

   這個過程要求對下懂能源，對上懂電網。

   “對下懂能源”，是指深入理解各類可調控資源的運行特性和成本結構。虛擬電廠接入資源多樣，每種資源的調控邏輯不同。董文杰說：“要知道可調資源在哪里，也要知道如何改造?；诰C合能源管理項目的大量經驗積累，我們對可接入資源有敏銳的感知。”

   “對上懂電網”，是指熟悉電網調控運行方式，深刻理解電網實際需求，暢通與電網調度及交易中心的交互?！皷|方電子從電網調度系統起家，非常熟悉電網調控運行方式，擁有成熟的與電網打通的技術和經驗。”董文杰表示。

   實際上，虛擬電廠最大的工作量在于可調資源池的建設，這部分工作量和成本占整個建設的60%—70%，且是一個持續過程。因此，針對資源的提早布局十分重要。

   自身擁有大量可接入資源的企業，建設虛擬電廠更是水到渠成。例如，某地方發電集團除自建光伏、儲能外，其電力銷售業務覆蓋幾百家企業，售電量達幾十億千瓦時，接入資源十分豐富。

   城市級虛擬電廠在資源接入方面優勢顯著，因為政府會協助推介資源。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建設過程中，煙臺市委市政府、發展改革委、國資委、機關事務局、供電公司及各區市發改局、工信局等多次組織企業資源接入推進會，協同推進可調負荷資源改造接入。

   “2023年之前，有證券機構問東方電子，既然做了那么多收益好的虛擬電廠項目，為什么不自己運營？”董文杰解釋道，東方電子年產值雖超百億，但核心業務是軟硬件研制研發，“我們沒有光伏、儲能、充電樁這些資源，不可能從零開始投資。這些資源分布在企業，但如果銷售員逐個敲門對接，成本會很高。恰逢2023年煙臺市計劃打造城市級虛擬電廠，契機來了，我們作為國有企業承建了這個項目。”

   煙臺所轄各縣級市接入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的工作仍在推進中。6月底，煙臺龍口市發改局組織79家企業召開資源接入推進會，加速龍口市資源接入進程。

資源落實改造以及后期運營均十分重要

   資源推介是第一步，緊接著是資源落實。一些企業認為自身不具備可調能力，經分析后卻發現并非如此。例如某化工企業，盡管生產線不可調，但污水處理環節耗電量大，且并非24小時滿負荷運轉，因此存在可調空間。“只要不是滿負荷24小時運轉，就有可調潛力?！倍慕芙忉屨f。

   同時，東方電子運營人員用一頁“明白紙”打消用戶顧慮：一是資源接入改造無需用戶投資；二是參與電力市場后，大部分收益分給用戶，經濟效益顯著；三是改造不影響用戶安全生產和正常作業。

   之后便是接入改造：在用戶端安裝智能控制終端，與虛擬電廠智慧管控平臺實現聯通?！案脑爝^程中，我們摸爬滾打、爬坡過坎，踩過坑、避過雷，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倍慕芸偨Y道。

   此外，虛擬電廠需要重運營。

   虛擬電廠參與電力市場，須具備多資源類型、多時間尺度、多服務品類的多市場聯合優化調度算法，以及多種模式支撐、靈活便捷的響應指令分解與執行功能，以保障聚合體響應效果。

   “針對需求響應、現貨市場、輔助服務等不同市場類型，需進行差異化優化調度；針對市場響應指令，要明確下發到哪些用戶、哪些資源，以保證整體響應效果?！倍慕芙忉屨f。

   每一項關鍵技術都會影響實際收益。東方電子在虛擬電廠項目的持續建設中，不斷驗證和迭代關鍵技術與核心算法，使其更實用、更可靠。

用市場化方式解決諸多問題

   虛擬電廠能用市場化方式解決諸多問題。

   國家能源局2025年1月17日發布的《分布式光伏發電開發建設管理辦法》明確，分布式光伏項目要實現“可觀、可測、可調、可控”。目前，各省網公司紛紛斥資建設分布式光伏“四可”體系。

   事實上，煙臺市數字化虛擬電廠1號機組已接入原先電網無法控制的光伏，通過虛擬電廠即可實現對分布式光伏的調控。董文杰建議，隨著分布式光伏接入規模化，可依托虛擬電廠實現“四可”，無需電網額外投資，這一作用應得到進一步重視。

   虛擬電廠還能解決電網局部過載問題——這是眼下大力發展新能源汽車面臨的緊迫挑戰。

   現在許多小區不允許建設電動汽車充電樁，理由是變壓器容量不足。董文杰說：“車主若都在電價便宜時集中充電，小區變壓器可能跳閘。虛擬電廠能解決集中充電問題，只需錯開1—2小時充電，保證第二天正常用車即可。”

   “解決電網局部過載的價值，遠不止幾毛錢?！倍慕苷J為，虛擬電廠的市場機制本質上是利益再分配，而利益再分配正是改革的難點，也是市場機制的核心挑戰。

   方正基在談到虛擬電廠發展現狀時表示，虛擬電廠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現在已能實實在在盈利。2023年以前，因缺乏市場化交易機制，發展受限；2024年后，隨著多項支持政策出臺，虛擬電廠發展前景愈發廣闊。